購得一本《詩經名物圖解》,里面有一百多幅《詩經》中寫到的動植物的寫生圖,而作者居然是一位江戶時代即十七世紀的日本人細井徇。 二千五百年前,許多動植物的名稱同現在不一樣,其中一大半的漢字是今天罕見的,可以肯定不少人還不知它們的正確讀法,你都無法想象這個字到底代表了一樣什么東西。 看過這本圖冊,發現原來詩經中一些非常拗口難辨的名物,就是身邊接觸過的平常東西。 葑——蔓菁 采葑采菲,無以下體。 蔓菁實際上也算大頭菜的一種。大頭菜很普通,大眾化。但一般看到的都是它的腌制品,就是在醬菜店賣的腌大頭菜。有用醬腌的,呈紫黑色。有光用鹽腌的,呈褐色。因為塊頭大,腌之前都將它用刀沿一面切成薄片而不切斷,這樣更入味。 看上去腌好的大頭菜都一樣,但據說有好幾個品類,包括蔓菁、芥菜、苤藍等。當年大頭菜價賤,到處都有賣的,我還很早就知道大頭菜最好吃的是云南出的玫瑰大頭菜。剛下放時有的上海知青還帶了大頭菜到皖北來當菜吃,后來發現當地集市上都有賣的。 雖然大頭菜很普通,幾乎任何地方都能見到它的腌制品,想來種植也不難。但我在皖北農村這幾年,從來沒聽到有種大頭菜的,不知道什么原因。但后來招工進城,偶然一次在縣醬品廠,看到收購來的成堆的等待腌制的大頭菜,問是何處收來,說是本縣??磥磉€是自己不了解。 似乎是印證此事,我想起來當年宿縣城里??梢娪袀€鄉里人挑了一擔腌好的大頭菜走街串巷叫賣,那是正宗的老咸菜疙瘩,又硬又咸,價錢很便宜,說是自種自腌。買過幾次,吃前先用冷水泡大半天,再切細絲,拌上香油,還是咸。用來下大米粥小米粥,因其咸,粥就變得甜津津的。 諼——萱草 焉得諼草,言樹之背。 萱草是文人的叫法,別稱還有一個叫忘憂草,《述異記》中說“吳中書生謂之療愁”,《圖經本草》中說它“利胸膈,安五臟,令人好歡樂,無憂,輕身明目”,是能當藥了。但老百姓沒那么講究,叫它黃花菜或金針菜。當菜吃。 我在皖北農村沒見有什么地方大量種植黃花菜的。隊里有一戶在自留地邊上種了一溜,每年乘花蕾沒開時摘下曬干,也有好幾斤,但自家不舍得吃,其實也無法吃,這東西一定要配了葷菜來燉煮,比方燒肉燒雞鴨,得了大葷的油與鮮,才算是道好菜。當年鄉下能有幾回肉吃?所以他們收了就上集市賣,掙點買口糧的錢。 種黃花菜,還是山地的多,可以利用山區零零碎碎的地邊角落,種不成糧食,種幾叢黃花菜不受影響。有一年我去黃山,在山下山貨店里見有許多黃花菜,奇怪的是有鮮黃的,有黑褐色的。問老板,他直言不諱:鮮黃的用硫磺熏過。問,有人買?他說有人專要這樣的。問兩樣的價格區別,居然是一樣的。 現在可以在網上購買到黃花菜,賣家都是信誓旦旦,發毒誓從不用硫磺熏,可見都知道硫磺熏是有害的,但愿如此。其實和別的干貨一樣,明明不熏的更好,那些不良商家為什么非要費時費力費財去加一道見不得人的工序?莫非真有人認為熏了好吃? 黍、稷——小米 彼黍離離,彼稷之苗。 兩個字,指的是同一種東西:小米。有人研究后進一步細化,說黍是有黏性的小米,稷是沒有黏性的小米?,F在你到雜糧店里去買小米,往往有兩種,一種是大黃米,價格便宜,即稷;一種是小黃米,價貴幾倍,即黍。 我下放時,生產隊沒種小米,在皖北吃小米也不大普遍。當地糧食分細糧與粗糧,細糧是小麥大米,粗糧是山芋、玉米、高粱、黃豆、綠豆等,小米是介于二者之間,來親戚客人,燜個小米干飯,也算是上得了桌。 但我對小米干飯是不感興趣的,無論黏與不黏。燒得爛了像一團粥,燒硬了吃嘴里像塞了一嘴沙子。我覺得小米最合理的吃法就是燒稀飯,不是那種能插上筷子不倒的厚粥,而是可以像湯一樣大口大口喝的。尤其是那稀飯熬好之后,它那黃澄澄的顏色,簡直像是農家散養老母雞熬出來的面上浮著一層金黃色雞油的濃湯。 小米在皖北吃的不多,倒是退休回上海后,每天晚上燒一鍋小米粥,據說可以養胃。 蠆——蝎子 彼君子女,卷發如蠆。 剛到宿縣農村沒幾天,晚上睡到半夜,忽然從屋頂掉下來東西,以為是塵土,用手去撥拉,卻似火燒電擊般的劇痛,這便是同蝎子的第一次遭遇。當即將集體戶的同學驚起,已痛得說不出話。 同學忙點煤油燈,找出帶來的《赤腳醫生手冊》,翻到如何對付毒蟲蜇咬,說是用肥皂水洗,于是照辦,一點用沒有。且這痛慢慢地竟向上漫延,直到過了肘關節。一直折騰到天將明,終于太困,睡了過去。醒來已是天大亮,依然痛,但減輕了許多。便放下心來,會慢慢自己好的。 就此認得了這個毒物,漸漸知道這東西喜歡藏身石頭下,縫隙處,老宅陰濕處。正因為身帶劇毒,所以也是一味中藥,以毒攻毒。村里有不少人被蝎子蜇過的,有的大男人也痛得受不了偷偷跑野地里去哭。 有一次一個小青年早上睡醒起來,見床上壓死個大蝎子,自己都不知道。最搞笑的是一家子睡覺前,先是女人被蝎子蜇了手,順手一甩,把蝎子甩到男人腚上,也挨了一下,男人急忙用手去撥,卻落到兒子頭上。女人挨一下最痛,到男人那兒毒汁就減半了,能受得住了,到兒子頭上毒液已用光了,所以沒感覺了。 經常聽宿縣人說,宿縣蝎子同別地方不一樣,別處都是六條腿,宿縣蝎子八條腿。但后來查證,天下蝎子都是四對步足,一樣的。 農村大包干后,多種經營興起,就有農戶養蝎子,當中藥材賣。宿縣蘆嶺鎮有個女的,家中養了不少蝎子,開頭幾年收入還真是挺可觀的。我還專門去給她寫了一篇通訊。但后來跟風的多了,供大于求,收購價暴跌,于是那些養蝎戶紛紛轉行搞其他的了。 倒是從山東那邊傳來,蝎子又成一味菜肴了,一時宿縣城鄉飯店里常常出現這道菜,是將蛋清下油鍋低溫炸得雪白蓬松,再將蝎子過油,一個個放蛋清上,名字就叫蝎子過雪山。但實在沒吃頭。蝎子干乎乎的,就吃個新奇罷了。所以不久此菜便消聲匿跡。如今,蝎子的最終去處應該還是中藥鋪吧! 王仲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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